不到三天,彩云就择定了
吉日良时,搬进燕庆里。子固作主,改换新名,去了原来养母的姓,改从自己的姓,叫了曹梦兰。定制了一块珠字铜牌,插了金花,挂上彩球,高高挂在门口。第一天的开台酒,当然子固来报效了双双台,叫了两班灯担堂名,请了三四十位客人,把上海滩有名的人物,差不多
一网打尽,做了一个群英大会。 ……梦兰本是交际场中的女王,来做姐妹花中的翘楚,不用说灵心 四照,妙舌连环,周旋得春风满座。等到华灯初上,豪宴甫开,骥东招呼诸人就座。梦兰亲手执了一把写生镂银壶,遍斟座客。
(曾朴:《孽海花》第320页)
……他怀疑这是否那个出名的白房子了。他人着胆往屋子那边 走,屋门上都挂着草帘子,新挂上的,都黄黄的有些光泽。他听人讲究 过,这里的妇人,在夏天,都亦着背,在屋外坐着,招呼着行人。那来照 颐她们的,还老远的要唱着窑调,显出自己并不是外行。为什么现在这 么安静呢?难道冬天此地都不作买卖了么? 他正在这么猜疑,靠边的那一间的草帘子动了一下,露出个女人头 来。祥子吓了一跳,那个人头,猛一看,非常象虎妞的。他心里说:“来找小福子,要是找到了虎妞,才真算见鬼:” “进来吧,傻乖乖!”那个人头说了话,语音可不象虎妞的;嗓子哑 着,很象他常在天桥听见的那个卖野药的老头子,哑而显着急切。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,只有那个妇人和一铺小炕,炕上没有席,可是炕里烧着点火,臭气烘烘的非常的难闻。炕上放着条旧被子,被子边儿 和炕上的砖一样,都油亮油亮的。妇人有四十来岁,蓬着头,还没洗脸。 她下边穿着条夹裤,上面穿着件青布小棉袄,没系钮扣。祥子大低头才对付着走进去,一进门就被她搂住了。
(老舍;《骆驼样子》第211一 212页)
醉鬼用脚不住踢船,蓬蓬蓬发出钝而沉闷的声音。且想推篷,搜索不到篷盖接榫处。于是又叫嚷:“不要赏么,婊子狗造的!装聋,装哑? 甚么人敢在这里作乐?我怕谁?皇帝我也不怕。大爷,我怕皇帝我不 是人J我们军长师长,都是混账王小乙蛋,是皮蛋鸡蛋,寡了的臭蛋,我才 不怕!” 另一个喉咙发沙的说道: “骚婊子,出来拖老子上船!” 并且即刻听到用石头打船篷,大声的辱宗骂祖,一船人都吓慌了。 大娘忙把灯扭小一点,走出去推篷。男子听到那汹汹声气,挟了胡琴就往后舱钻去。不一会,醉人已经进到前舱了,两个人一面说着野话,一 面还要争夺同老七亲嘴,同大娘、五多亲嘴。且听到有个哑嗓子问,“是什么人在此唱歌作乐?把拉琴的抓来再为老子唱一个歌。” 大娘不敢作声,老七也无了主意,两个酒疯子就大声的骂人: “臭货,喊龟子出来,跟老子拉琴,赏一千!英雄盖世的曹孟德也不会这样大方! 我赏一千,一千个红薯。快来,不出来我烧掉你们这只船,听着没有,者东西J赶快,莫让老子们生了气,灯笼子认不得人!” “大爷,这是我们自己家几个人玩玩,不是外人。……” “不!不!不!老婊子,你不中吃。你老了,皱皮柑I快nI{拉琴的 来I杂种I我要拉琴,我要自己唱!一面说一面便站起身来,想向后舱 去搜寻。大娘弄慌了,把口张大合不拢去。者七
人急智生,拖着那醉鬼 的手,安置到自己的大奶上。醉鬼懂到这个意思,又坐下了。“好的,妙的,老子出得起钱。老子今天晚上要到这里睡觉!……孤王酒醉桃花宫,韩素梅生来好貌容……” 这一个在老七左边躺下去后,另一个不说什么,也在右边躺了下去。
(沈从文;《丈夫》 《沈从文小说选集》第92—93页)
她们夜间纵酒行乐,早晨和白天却昏睡。下午两点多钟或者三点多种,她们才疲乏地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,由于饮酒过多而喝碳酸矿泉水,喝咖啡,只穿着罩衫、短上衣或者长睡衣,在各处房间里懒洋洋地走动,或者隔着窗帘往外看,
无精打采地互相骂上几句。然后漱洗,抹油,往身—上和头发上洒香水,试衣服,为衣服跟鸨母吵架,仔细照镜子,往脸上
涂脂抹粉,描眉毛,吃油腻的甜食,然后穿上袒露肉体的鲜艳绸衫,走 进陈设华丽、灯光辉煌的大厅。客人陆续到来,于是奏乐,跳舞,吃糖, 喝酒,吸烟,同男人们通奸;其中有年轻的,有中年的,有差不多象是孩 子的,有
老态龙钟的,有单身的,有成家的,有商人,有店员,有亚美尼亚人,有犹太人,有鞑靼人,有富的,有穷的,有健康的,有得病的,有喝醉的,有清醒的,有粗野的,有温柔的,有军界的,有文职的,有大学生, 有中学生,总之各种阶层、年龄、性格的男人
应有尽有。嚷叫声夹杂着 调笑声,打架声混合着奏乐声,吸烟喝酒,喝酒吸烟,音乐从傍晚一直演奏到天明。直到早晨她们才闲下来,昏昏睡去。
([俄]列夫·托尔 斯泰;《复活》第14—15页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