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四月，雨水很勤。公社堂屋里有一双燕子常常蹲在门楣上，或 是亮窗格子上沉静地歇气，悠然地观察，间或偏起小脑壳，露出长着丰 满的浅黄茸毛的颈子，望着窗外，好象是埋怨这多雨的天气，又好象是 为了别事，它们的语言我不懂，不能断定。它们正在筑巢，没有蓑衣和 斗笠，天一落雨，翅膀上驼着雨水，飞翔起来异常吃力，只好停工。看着 那功成一半的泥巢，大家不免议论了： “家伙们心灵嘴巧，看这窠筑得好稳。”
　　(周立波：《张满贞》 《山 那边人家》第68—69页)

　　……在水的上空有一只白色的海鸥，也许是有什么渔人惊动了它， 它榜徨地、无声地飞翔着，象在找着一个栖息的地方。……海鸥飞旋了 几转，掩了翅膀，于是好象被人击落似的，哀鸣了一声，就坠到远远的地 方，一只黑暗的船后去了。
　　([俄]屠格涅夫；《前夜》第202—203页)

　　百灵的颤动的歌声不绝地从四面涌来，黑头鸥或是在低的草地上 呼着名字盘旋，或者静静地掠过草丛飞去；白嘴鸦在短短的禾田里昂头 阔步，让这一片新绿衬出了它们的乌黑，一会儿它们又隐在已经变白了 的稞麦中间，不时从那灰色麦浪中伸出它们的头来。 ([俄]屠格涅 夫：《父与于》第18页)

　　列文向周围左右望着，他看见在那里，正在他对面，衬托着暗碧色 的天空，在纵横交错的白杨树的柔嫩的枝芽上面有一只飞着的鸟。它直 向他飞来，象撕裂什么结实的布片一样的嘎声在他耳边响着，乌的长嘴 和颈子可以看见，正在列文瞄准的那一瞬间，从奥布浪斯基站着的那灌 木后面，有红光一闪，鸟好象箭一般落下，随后又向上奋飞。又发出红 色的闪光和一发枪声，于是搏动着翅膀好象竭力想要继续留在空中一· 样，鸟停留了一刹那，就泼刺一声落在泥地上。
　　([俄]列夫·托尔斯 泰：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第239页)

　　这当儿，一只秧鸡受了旋风的惊吓，不知道出了甚么事，从草地里 飞起来。它不跟所有的鸟一样逆着风飞，而是顺着风飞，因此它的羽毛 蓬蓬松松，全身膨胀得象母鸡那么大，样子很愤怒，很威武。只有那些 在草原上衰老，习惯了草原上种种纷扰的乌鸦，才镇静的在青草上飞 翔，或者冷冷淡淡，甚么也不在心上，用它们的粗嘴啄着坚硬的土地。
　　([俄]契诃夫，《草原》 《契诃夫小说选》第171页)

　　一群黄雀落到一个山楂树丛里，这个树丛沉浸在阳光里。黄雀喜 欢太阳，就叫得更欢了。从它们的神态来看，它们类似一群顽皮的小学 生。一只贪婪的、恋家的伯劳鸟迟迟不飞到暖和的地方去，却立在一丛 野蔷薇的柔韧的枝子上，用嘴理顺翅膀上的毛，睁着黑色的眼睛敏锐地 寻觅它要捕捉的东西。它象百灵鸟似的往上一飞，捉到一只丸花蜂，就 小心地把这只蜂插在一根树刺上，然后重新在枝子上立定，不住转动它 那狡猾的灰色小脑袋。松雀这种机警的鸟，不出声地飞过去了，我贪婪 地渴望着捉到的就是它，要能捉到它，那多好呀I有一只离群的灰雀停 在一棵赤杨树上，浑身通红，神态尊严，象是一个将军，它摇着它的黑 嘴，生气地叫着。 ([苏]高尔基：《人间》第142—143页)

　　鸟雀的狡猾惹得我发笑。一只天蓝色的山雀专心而仔细地瞅着我 的一个捕鸟器，明白这个东西对它有危险，它就侧着身子走过去，动作 灵活而且毫无危险地从捕鸟器的那些小棍之间伸进嘴去，把麦粒叼走 了。这些山雀是很聪明的，可是它们的好奇心太重，这就把它们毁了。 那些神态尊严的灰雀却有点笨，它们成群地钻进网子里来，好比吃饱的 小市民涌进教堂里去一样。每逢它们被捉住，它们往往感到很惊讶，瞪 起眼睛，伸出它们的粗大的嘴来啄人的手指头。交喙鸟总是又沉着又庄严地走进捕鸟器里去。鸸鸟是神秘的，跟别的鸟完全不同，在网子跟 前常常站很久，摇动它的长嘴，身子往后仰，让它那很粗的尾巴支在地 上。它常在树干上跑上跑下，象是一只啄木鸟。它永远跟山雀做伴。 这种烟色的小鸟有一点吓人的地方，它似乎孤零零，谁也不爱它，它也 不爱谁。它象喜鹊似的喜欢偷一些细小发亮的东西，悄悄藏起来。
　　([苏]高尔基：《人间》第148—149页)

　　已经熟识了吉利亚特的海鸟，在他的头顶上不安的飞翔。这已经 不是它们过去的粗暴的习惯，而是一种说不完的、温柔的、友爱的关怀。 它们低声地叫唤，好象要唤醒他。一只海鸥，无疑的是最爱吉利亚特 的，向他亲呢地靠拢来，开始和他讲话。他好象没有听见，它于是跳到 他的肩上去，用它角质的嘴尖啄着吉利亚特的嘴唇。吉利亚特张开了 他的眼睛。鸟儿们满意地、不驯地飞开了。
　　([法]雨果，《海上劳工》 第363—364页)

　　一只红雀急速地低飞下来，飞到无花果树中去，翅膀在一具吓鸟器 上掠过，轻微地碰撞一下。另一只红雀紧跟在后边，接下来是一小群。 那些闪亮的圆形薄片全擦得象雨水般的闪闪发光，红雀，都是些好胜的 鸟儿，朝着那些逗惹着它们的自己的映像飞了过去。轻微地碰撞一下 后，雀儿就在空中使出浑身的本领盘旋，然后再斜飞着冲了下来，接着 又来上一次。
　　([美]韦尔蒂：《乐观者的女儿》第92—93页)

　　许多小鹧鸪在地上的残梗之间得意地昂头阔步走着，带着青年人 那一种过分讲究的花花公子气，许多老的呢， 显出一种有智慧有经验 的鸟儿的神气，用圆圆的小眼睛察看着小鸟的轻浮……
　　([英]狄更斯：《匹克威克外传》第296页)

　　在那个时期里，奇怪的鸟都不声不响地从北极后面飞到棱窟槐这块 高原上来，它们又瘦又秃，象鬼怪一般，眼里都含着凄惨的神情，因为它 们在人迹不能到的北极地带，在寒气凝固血液、人类无法忍受的空气 里，曾经亲眼见过奇伟可怕、难以想象的景象，曾经在北极光的闪光下， 亲眼见过冰山的崩裂、雪山的滑动，曾经叫狂风暴雨和翻天覆地的洄漩 痉挛把眼睛弄得半明半瞎，它们的面目仍旧还保留着饱尝那种风光的 神气。
　　([英]哈代：《德伯家的苔丝》第392—393页)

　　……鸟儿开始啾鸣。起初是一只画眉，它的歌声清越而爽朗，在汩 汩流水之上飘过。过了一会儿，藏在我们背后林子里的鸟儿应和着唱 起来，四下的沉寂顿时化作一片嘈杂的鸟语。鸟儿的歌声尾随我们步 入山谷，白色花瓣的清香一路伴着我们。这儿简直象个魔境，我不禁一 怔。我没想到一切竟是如此之美。
　　([英]杜穆里埃：《吕蓓卡》第145 页)

　　当晴朗的季节开始以后，这疏建区的田野披上了新绿，一队一队的 小绒球似的雏鸡啾啾啾地到处叫着，好象是和学校里那二三百小公民的 “雏凤之声”来竞赛似的旷…．·但是过不了多久，小绒球们大了起来了， 一律的浅黄色都蜕变成为各式各样不等颜色的羽毛，就象人们长大了 时会有各自不同的嘴脸一般，这时侯，小公民们对于它们的兴趣也大不 如从前，如果有例外，那便是小李。而这些正在换毛，身上不免有些褴 褛，且又随时撒着颇大的屎粒，委实有几分可厌的童子鸡们，似乎也对 小李表示特别好感。有时它们在名为校园的那方空地上爬抓泥土觅野 食的时候，小李远远地撮口呼了几声，——你瞧，扑索索地，成群结伴， 急急忙忙，它们就奔来了，而且绕着小李啾啾地叫个不停。 (茅盾： 《小圆圈里的人物》 《茅盾文集》第八卷325—326页)

　　汉子特别满意那大群毛色油润、屁股肥大的母鸭。它们有些在安 静地蹲伏着，有些在悠闲地啮着草叶，有些在心安地睡着觉，有些摆着 肥笨的身体在散步，都好象觉得自己有个好主人，给它们安排好舒适的 生活。汉子和宝全叔走近去，果然把鸭子惊动了，它们都伸长了．颈子， 叽叽呷呷，钻钻拥拥。
　　(陈残云：《鸭寮纪事》 《建国以来短篇小说》 上册第669—670页)

　　门外右首的两个草垛子旁边，一群鸡婆低着头，在地上寻食。一只 · 花尾巴雄鸡，站在那里，替她们了望，看见有人来，它拍拍翅膀，伸伸脖 子，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，看见人不走拢去，才低下脑壳，装做找到了谷 粒的样子，“咯、咯、咯”地逗着正在寻食的母鸡们。
　　(周立波：《山乡巨变》上册第20页)

　　一只大芦花公鸡正伸着脖子叫唤，叫一声，抖着翅膀一跳，用它那 尖嘴叼住一只大麦穗子，左一摇，右一摔，肥饱的麦粒儿就给抖落在地 上，拣了几个粒儿吃，又去叼另一个麦穗儿了，好象要把每一个麦穗儿 什么味道都要尝一尝。
　　(浩然，《艳阳天》第1097页)

　　她正在往回走，左胳膊在胸前很快地甩来甩去，右胳膊搂住一只红 公鸡，把它贴紧她的肚子。那只公鸡抖动着红冠子，似乎心平气和，光 是转动眼珠，时而把一条黑腿伸出来，时而又缩回去，它的爪子常常 钩住那个姑娘的围裙。
　　([俄]列夫，托尔斯泰：《复活》第285页)

　　圈子里面有两只雄鸡，张开翅膀飞扑着，一只作灿烂的红色，另外 一只长着青黑的乌鸦的毛羽。它们的冠都啄破了，被凝血染成了黑色。 它们的脚踏在黑色和红色的羽毛上。这两位战士都疲倦了。它们各自 走开，假装在啄什么东西，用它们的爪子，在半融化了的雪地上搔着，用 谨慎的眼光，互相的窥看。它们这种假装的漠不关心的样子，没有保持 很长久。那黑色雄鸡突然蹴着地面，好象火焰里的火花一样的飞跃起 来，红色雄鸡也跳了起来，它们在半空中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。
　　([苏] 肖洛霍夫：《被开垦的处女地》第一卷207页)

　　正对着门，那堆覆着等侯发酵的厩肥不住地腾出一道小小的反光 的水蒸气。许多母鸡在那上边侧着身子躺着打滚，用一只爪子轻轻刨 着去寻觅蚁虫儿。在它们中央立着那只很健美的雄鸡。它几乎每一转 眼之间就选择了一只雌的，并且发出一道轻轻的召唤声音，一面绕着转 一下。那只雌的懈怠地站起来，并且用安稳的神气接待它，屈着爪子，用翅膀托起它了。随后雌的抖着自己的羽毛，从中撒出些儿尘土，重新 又在厩肥的上边躺下，而雄的呢，正用啼声报告自己的胜利，于是在各 处天井里的所有的雄鸡答复着它，这样从—个田庄传到另一个田庄，俨 然是它们互相送还这类的爱情挑战。
　　([法]莫泊桑：《一个女长年的 故事》 《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集》下册第116页)

　　它们(小公鸡)脚上正在开始长距，身上正在长色彩鲜艳的羽毛。 它们昂首阔步、大摇大摆地走着，发亮的眼睛闪着挑战的光芒。……它 们常常突然仰起脑袋哑着嗓子怪声啼鸣，好象想和明格的六，七年的老 公鸡的粗哑啼叫较量一番似的。
　　([美]哈利：《报》第491页)

　　她有一个牧场，四面围着木栅，挖着一道干沟，在这里她喂养着一 只公鸡，名叫腔得克立。啼喔起来，四乡没有能比得上他的。他的嗓子 比教堂里礼拜天的琴声还来得美妙。他在棚舍里唱歌司晨，比一座钟 或寺院中的时计还要准确。他天性能通晓那经度里昼夜平分线的每一 转移，只消上升了十五度，他就啼唱起来，决不含糊。他的花冠红过精 美的珊瑚，上面锯齿缺空着象堡垒的城头，他的硬嘴黑得象乌玉一般晶 亮，他的腿和脚趾象琉璃，他的爪比百合花还白：他周身的颜色象磨光 的黄金。
　　([英]乔叟：《坎特伯雷故事集》第151页)

　　一群白鹅和灰鹅在道旁水濠边呆着，看见他们来，伸着脖子，嘎嘎 地叫嚷，大摇大摆的，并不惊走。一片湿漉漉的青柳叶，沾在一只雄鹅 的通红的嘴壳上，它摔也摔不掉它。
　　(周立波：《暴风骤雨》第142页)

　　在那用木栅和院子的其他部分隔开了的打谷场，鹅群好象凝固的 石灰块块一样的雪白。从那里面传出鹅的宏亮的喉音、扑翼声，和咝咝 的声音，好象打谷场就是春天移栖的时候的涨水的田野一样。
　　([苏] 肖洛霍夫：《被开垦的处女地》第一卷206页)